夕阳西下,晚霞映红了半边天。
山谷中泛起了一层白雾。
周凤尘双膝跪地,泪水湿了脸颊,顺着枯草向前挪动,挪几步,便像乞丐一样哆哆嗦嗦的扒开草丛,捡起一块灰扑扑的东西。
这是周道行的尸体。
他的双眼有些空洞,神色萎靡的像个傻子,口中喃喃着一句话,“老爹!尘娃子带你回家……”
这一生他最崇拜的人就是老爹周道行,周道行的身影在他心中就像一座大山、一个神灵!他和所有的孩子一样,对父亲充满了孺慕之情!
哪怕他后来强大无比,远超老爹,这一点也从未改变过!
这些年来,他之所以如此坚强,无数次面临生死而不退缩,最大的信念便是那个“无所不能”的老爹可能还活着,到时候救出他,证明自己!
如果老爹能夸夸自己,说句尘娃子很厉害,那真是世上最得意的事情了!
没错!全天下人的阿谀奉承、夸赞追捧都不如老爹的一句“不错”!
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男孩子,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!
然而,先是姐姐死在自己面前,接着亲手杀了那个崇敬的、希望得到认可的老爹!
这种感觉比死亡更难受!
十六块、十七块……二十九块。
终于把老爹周道行的尸体凑齐。他尝试着去捡张莜晔,可惜“自爆”不同,已经没有什么可捡,只好拿起她的破衣服。
相互凑在一块衣兜里,周凤尘哆哆嗦嗦的抱在怀里,抱的紧紧的,再也控制不住,放声大哭,气息几度凝噎。
远处,达耶方丈四人默默的看着,不说话,也没有什么表情。
直到周凤尘的声音嘶哑。
达耶方丈才说道:“阿弥陀佛!周道行道长之事,为天下大义,去后定当羽化升仙台,周小道长还需节哀!”
周凤尘抱着“衣兜”俯趴在草地上,就像没听见一样。
百晓僧说道:“周凤尘,此次周元初之事,你居功至伟!”
纯阳道长也说道:“多亏有你出手,上次你的提议,原来是对的,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!”
周凤尘仍旧没出声。
达耶方丈叹了口气,“你今后有何打算?是重立大衍教,还是自立门户?”
周凤尘沉默。
纯阳道长瞥了眼达耶方丈,“周凤尘是我徒儿,自然还是入茅山。”
百晓僧笑了笑,“当遵从他自己的选择!”
话音刚落,周凤尘起身,抱着“衣兜”一步步往远处走去。
纯阳道长作势欲喊,达耶方丈、百晓僧和云行道长同时摇头,“算了!让他去吧!”
纯阳道长放下手,叹了口气,“来啊!清理!”
远处密密麻麻的人影迅速窜了出来。
……
晚风清凉。
周凤尘抱着“衣兜”踏空而行。
第二天清晨,到了“葛家集”。
小山镇越来越富裕,家家户户盖起了小洋楼,大早上,街面上几家早餐扑了已经冒起了热腾腾的烟雾。
周凤尘蹒跚而行,一一敲开棺材铺、寿衣店和纸扎店。
老爹当年说过,他改天要是死了,就要像正常的老人一样!
店铺的老板们并没有把这个乱糟糟长发、神色萎靡的汉子和当年镇上的“混世魔王”结合在一起,麻溜的一一照办。
一个小时后。
西面山头,周玲珑和夕空花的坟旁,多了一座和合葬坟。
坟前立了块墓碑:先考周道行、先妣张莜晔之墓。
周凤尘烧了纸钱,看了眼周玲珑“夫妻”之墓,再看看周道行夫妻之墓,怔怔的发呆。
意识好像回到了过去,年幼时的一切,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过滤。
就这么不吃、不喝,一天又一天。
从落叶飘零,到大雪皑皑。
已然过去了三个月。
这座山被下了幻境,没有人上来,安静的像一片死地。
周凤尘就像一个死人,坐在地上,身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。
直到有几个貌似道门弟子的青年男女过来游玩,在山脚下的雪地里扎下营房,点燃篝火,聊天声清晰的传上来:
“李易,你这次怎么敢出来玩了?”
“唉!别提了,我家里现在气氛不对,我三叔和二伯、三姑去了那个地方,再也没有回来,同族的长辈好多也没回来!小姑奶奶李灿樱倒是回来了,整天不说话,反正也没有人管我!”
“你们说……他们去了哪里?我们灵门桑家也有好多人没回来!”
“嘘!这事儿别提了,老辈的事情,我们当做不知道好了!反正现在五家七派也没了!”
“是啊!五家七派孙家已经没落了!唐家没了、沈家没了、云顶山没了、萨满也没了……”
“对了,我听我师傅说,我师祖苏轮才道长,要去镇妖!”
“镇妖?诛杀妖族?”
“不对!不仅是镇妖,连阴曹也要斗一斗!”
“看来又是多事之秋了!”
“嘘!小点声,万一来个大妖、鬼王还不得把我们秒了!”
“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,怪吓人的。”
一群人叽叽咕咕的又转移了话题。
山上。
周凤尘终于动了一下,手指头翘起,做了几个手势。
大雪飘扬,北风呼啸,山下很快没了声音。
第二天一早,天气更加阴沉,雪沫子更大了,山下一伙青年男女顶着风雪骂骂咧咧的走了。
就在一群人刚走没多久,一道身影呼啸而来,在附近打量一圈,一头扎进小山上,看见几座孤坟的身影后,眼睛一亮,噔噔噔几步到了跟前,跪在雪地,“圣祖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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